“五言诗”报告中的越位与缺位

13.02.2015  13:55

  2014年,江苏盐湖区人大常委会报告采用“五言诗”形式,首开文风创新的先河,在社会上引起很大反响。2015年2月6日召开的盐湖区人代会上,盐湖区人大常委会主任李治所作的人大常委会报告,仍然采用了“五言诗” 的格式,洋洋洒洒6000言,文风清新,诗韵依然,听起来耳目一新,读起来朗朗上口。(2月12日中新网)

  在转文风吁求愈高的社会背景下,这位区人大主任的“五言诗”报告,至少在形式上足以称得上是文风创新。大致浏览其报告内容,其中既涉及行使监督、经济发展、三农惠民的大方面,甚至还举例称赞了个别人大代表的履职情况,指出了过去一年人大工作的不足,应该说也称得上是言之有物。但即便如此,即便没有亲临现场,该报告所传递出的违和感却依然不难被感知。

  当地媒体刊发的评论对之不吝赞誉, 称在向来有蕴蓄低调、持盈保泰的传统的中国官场文化中,该领导能够如此“出头”创新,堪称开风气之先者,应该被敬礼。单纯就创新的“尺度”而言,其勇气也确实值得鼓励。可人大工作报告,非一般的文体,人大会议现场也非一般的场合,即便是转文风,也还需讲究一定的“时宜”与“分寸”。当这样的如有朗诗之状的报告在现场响起,又要多少人还会将目光聚焦在报告的具体内容上,而非五言诗形式本身,已然存疑。

  官员讲话改文风的目的,是为了减少讲话中的套话与多余的形式,是为了让受众能够更直白地了解报告或讲话的内容。以此观之,五言诗报告虽较之于一般的报告语言,在形式上的确做到了创新,但却又有反倒增加了形式主义、过度堆砌之嫌。且不说,这五言诗报告的出炉是否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与精力,比如人大代表们更多被五言诗的形式所吸引,而转移对内容的关注,显然就会造成适得其反之效。

  当地媒体还在评论中特别肯定了领导的才情——这样一韵到底的诗文报告,没有非凡的材料概括和文字驾驭之功力,又岂敢问津?何况李治先生是独立操刀,并没有借助“写作班子”,这两把刷子委实不简单。洋洋洒洒六千字,将本来枯燥无味的报告写成了五言诗,文字功底或确实不浅,是否有他人代笔,我们也不得而知。但若在严肃的会场,即便无刻意为之,领导的“才情”抢了报告的风头,甚至演变为领导的个人才华秀,这怕是与人大会议政的初衷与应有气氛不甚相符。于此而言,这样的创新报告,首先就有“抢位”之嫌。

  与抢位对应的,或是某种角色的缺位。作为区人大主任,在地方两会上汇报过去一年的人大工作情况,汇报完毕后还得接受代表们的审议与讨论。严格说,在这个场合中,这位人大主任所扮演的是一位“被质询者”的角色,是汇报者,因为过去一年的工作情况到底如何,还需接受各方的审议与评判,报告是否通过,还需看各位代表的意见。换言之,不说是忐忑,也至少是非常严肃的。但是在这种充满“诗意”的汇报中,让人感受到的却更多是一种轻松自如的、激昂的语调,轻让人有失真之感,更像是作指示。这之中或是一种被质询者与汇报者角色的缺位。

  上述媒体评论在谈及五言诗报告创新的原因时指出,或者是其工作方面有作为,干了不少实事,切实履行了职责;或者是其敢于创新、敢于露面、不怕“出头”;或者是其磊落廉洁,一身正气,不惧非议;或者,在他身上这几点兼而有之。此原因揣度或不失真实,但在另外一种角度,如果真的做了实事,报告有料可讲,其实就更不必要挖尽心思去创作这样的五言诗了,以平时的语言和盘托出,不怕让人感受不到“成绩”。

  文风之变,说到底还是作风转变自然而然的结果,也不可能有独立于作风之变的文风创新。创新本身值得提倡,但一旦逾越了应有的界限,就可能走向极端,得不偿失。因此,对于这样一则创新十足的报告,固然无需上纲上线进行批判,但经由此例,关于文风转变的尺度究竟在哪,官员的个性、才华又该如何得体地表达,确实需要一番好好思量。更重要的是,作为工作汇报者,怎样的心态与姿态才适当?

  最后,新闻中一个细节倒是值得玩味。媒体在引述该区人大代表会议对五言诗报告的评价时称,会议认为,该报告内容别开生面,语言喜闻乐见……这两个词似乎并不陌生甚至几乎是某些场合的专用词,那么依然被用来评价这份被誉为是开文风之先的五言诗报告,是否让人有不知所措之感?(朱昌俊)

编辑:覃凤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