探访禁令下的十三陵官方培训中心 或仍营业或关停

今年“五一”之后,中央纪委重申党政机关等机构不要到21个风景区开会,其中北京的风景区是十三陵和八达岭。作为北京郊区距离最近也是最早开发的风景区,十三陵显得格外特殊。景区周边除了大量的商业酒店外,还密集分布着大量官方背景的培训中心——十三陵水库南边几平方公里的范围内,有中国石化会议中心、北京地铁度假村、北京审计干部培训中心、北京地税培训中心、昌平电力培训中心。而在水库北侧的十三陵,也有不少同类场所,比如长陵南侧有北京电信培训中心,泰陵旁边有国土资源部十三陵培训中心,再往北分布着北京石油阳光会议中心……

　　这些场所的原始背景和中央纪委的禁令之间,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和矛盾,这些培训中心在禁令之下,又该何去何从?

　 　地点:北京地税培训中心  

　　服务员称只接待本系统的培训  

　　十三陵水库南侧密集分布着酒店、度假村和培训中心,在近年来的大形势下,这些原本可以用作召开会议的场所经历着各自不同的命运。水库路北侧的北京地税培训中心,被一条马路分为两个不同的片区。在“五一”后的一个下午,这里的院内静悄悄,和门口的马路一样安静,用于住宿的客房楼道内没有开灯,看上去并没有多少人住宿,楼内的可用于喝茶的休息室也关着,小商品店也同样关着,隔着玻璃可以看到柜台摆放着不同品牌的烟,整栋楼看上去都没有人,只有前台的服务员百无聊赖地站着。

　　院内其他场所也同样冷清,餐厅关着门,在灰暗的光线中,只有一个一人高的钟摆规律地摇摆着,后院一个古色古香的长廊旁边,有一片几十平方米大小的菜地,嫩绿色的生菜成为这个静悄悄的院子里少有的一抹亮色。在一座假山旁,是一幢没挂牌的建筑,感应门关着,隔着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射箭馆,这里的一位工作人员介绍,这座建筑原来是提供休闲娱乐的,有游泳馆、射箭馆,院里还能打保龄球,这些都在去年关了。

　　近年来的萧条,在这里工作的人深有感受,一位工作人员说,五六年前每天有两三百人吃饭很正常,现在少了,“好像几周前有吧,这几天都没有”。这种变化也影响到了工作人员自身,几年前餐厅还有50多名工作人员,现在只剩下30多人。留下的人也人心惶惶,这里也会关停的小道消息传播着,让很多人茫然。一位被工作人员称为客房经理的人士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北青报记者,说他们只接待本系统的会议,外单位的不接。

　 　地点:北京电信培训中心  

　　自备“安全措施” 会议标识低调  

　　长陵是十三陵开放的几个景点之一,游客如织,大大小小的旅游团来来往往,但很少有游客会注意到长陵南门口的十字路口东侧几十米,有一处北京电信培训中心。这个大门很普通的培训中心院内,除了客房、餐厅外,还有一片小花园,培训中心的后院面积较大,是体育活动中心,在介绍上列有网球场、足球场、篮球场、旱冰场、羽毛球场和拓展训练场。“五一”后的一个下午,一群人正在进行拓展训练,远处的球场上几个工人正在大修,体育场的一侧建起了多个并排挨着的棚子,里面各有圆桌台,工作人员介绍,这里是用来吃饭的,已经可以预定使用了。

　　当问到党政机关到这里召开会议的话题时,工作人员介绍,他们承接本系统内的会议多一些,但外单位的会议也可以接,针对相关规定,她强调了这里的平民价格,“都是普通饭菜,几百块钱一桌,海参鲍鱼什么的都没有,没什么问题的。”而针对安全问题,她介绍,他们会根据客户建议,在安全方面更加注意。很多会议在会场外的楼道里会配备水果、零食、热水等,她介绍,可以将这些东西都放进会议室内,这样一来,参会人员就可以在会议室内解决这些需求,不再需要进进出出,降低了招人耳目的风险。另外,在会议标识等方面也可以更加低调。她还特意打消顾虑,“该知道的我们知道,不该知道的不知道,不该说的不说。”

　　地点:北京石油阳光会议中心  

　　位置偏僻 照常营业  

　　位于十三陵中最北边的泰陵北侧的北京石油阳光会议中心,位于石梨路旁边,会议中心门前是一条最终汇入十三陵水库的小河,背后则是树林密布的山丘,群山环绕的会议中心,距离不对外开放的泰陵还有一公里,因此很少有旅游团路过,行人也很少,很安静。院内也如此,一片水池岸边的牌子提醒着水深危险,环绕水池的草地上,摆放着石凳,在周围树木的遮蔽下,分外凉快。培训中心的院子里还有运动场馆,提供游泳、健身等项目。客房背后有一条小道,沿着小道经过一条小型人工瀑布,可以爬到山顶,在凉亭内,放眼四周青山,给人心旷神怡的感觉。

　　培训中心工作人员介绍,他们这里正常营业。当问到党政机关要来这里开会怎么办时,该工作人员透露,有类似单位来这里开会,这样说的目的是让客户更放心,但并未透露哪些公家单位。培训中心附近有一个农家乐,还有卖饮料的临时销售点,一位人士介绍,“里边的环境设施好着呢,周围都是大山,就说那条上山小道,进去几十个人外面都看不见的,很隐蔽,很安全啦。”

　　 地点:国土资源部十三陵培训中心  

　　仿古四合院贴上封条  

　　从北京石油阳光会议中心沿着石梨路往南走一公里左右,在与昌赤路的交界处附近,是泰陵所在地,国土资源部十三陵培训中心就坐落在附近的石梨路西侧,路对面的建筑上有单位名字,但已残缺不全。这家始建于1958年的培训中心,主要为国土系统举办业务培训以及政务、科研、技术交流等不同层次工作会议提供服务,同时开展对外接待业务。该中心很少出现在新闻报道中,其中一次是国家审计署曾经发布过公告,指出2005年国土部所属中国地质调查局发展研究中心挪用50万元专项资金用于其所属的十三陵培训中心网络建设。

　　刚进门的一间屋子的玻璃上有国土资源部十三陵培训中心的字样,这是院内少有的身份标识,院子里很空旷,有一片花园,花园中还有一个鼎状的小雕塑,大门口正对着的另一边面向群山,没有围墙,视野辽阔,山风阵阵,吹着花园中的树叶沙沙地响,院子里分布着灰色仿古四合院,窗户是红色的框,古色古香,走近发现,建筑的门口贴着白色的封条,上面的日期是2014年11月。经过询问,才得知这家培训中心已经于去年关停了,工作人员也确认了这点,说不再承接各种会议和培训,但并没有透露具体关停原因。

　　地点:北京审计干部培训中心  

　　摘掉牌子 彻底关停  

　　位于北京地税培训中心西侧的北京审计干部培训中心,一墙之隔,看上去更安静,事实上也是如此,大门口的墙上空空的,只有一行字的印记,仔细辨认可以看出是“北京市审计干部培训中心”这几个字被拆除后的印记。工作人员介绍,这里已经不接受会议预定,即使本单位系统的会议也不在这里开了,因为去年下半年已经关停了。这家曾经为审计系统提供业务培训和教育培训工作的地方,结束了自己的历史使命。

　　工作人员介绍,培训中心停得比较彻底,保龄球、唱歌等娱乐体育场所都停了,连吃饭的地方也没了,大门口的单位名称被揭了,刚进门的一幢楼上的霓虹灯也被拆除了,只剩下一片白色。没有了客人,培训中心的工作人员似乎失去了存在意义。

　　2003年,中办、国办发文,要求“除特殊情况外,原则上不再批准新建培训中心项目”。中央还明确了党政机关培训中心转型的方向——社会化管理。但这里的工作人员透露目前还没接到什么消息,至于已经关停的培训中心何去何从,工作人员表示,这都是领导层考虑的事情,他们不知道,也没得到相关信息。

　 　地点:中国石化会议中心  

　　还有公职机关来开会  

　　中国石化会议中心位于水库路西侧的朝凤北路,这是这片会议场所集中区域中最大的一处,依山而建的会议中心分为会议楼、客房和康体楼等,中间则是一大片草坪。这里的工作人员表示,他们这里承接各种会议,也有公职机关来开会,并不用担心。

　　正常营业的还有酒店,在北京地税培训中心街对面,是且亭山水酒店,这家酒店的工作人员介绍,来他们这里开会的人很多,什么性质的单位都有。这儿附近的酒店和培训中心在介绍中一般会提到离十三陵水库较近,风景优美,地税培训中心院内的牌子上还画出了到水库的道路图。但当被问到就在十三陵水库旁边,会不会有风险时,山水酒店工作人员强调,他们这里开车到水库还有10多分钟,到十三陵中的长陵等还有十几公里,“应该不算风景区范围内吧”。

　　地点:北京地铁度假村  

　　仍是政府指定会议地点 正常营业  

　　北京审计干部培训中心往南两公里左右,坐落着北京地铁度假村,据介绍,度假村属于北京地铁集团公司,是一家三星级饭店。度假村在住宿方面包括豪华套房、普通套房、豪华单人间等,可同时容纳300人住宿,餐饮方面拥有各类型餐厅7间,各类型会议室共有16个,康乐中心则提供歌舞厅、游泳馆、健身房、保龄球、台球、网球、沙壶球等娱乐设施,以及桑拿洗浴中心。工作人员介绍,这里可以接待各种会议。当被问到党政机关开会时,工作人员指了指前台背后的墙上挂着的多块牌子,其中一块显示这里是北京市党政机关会议指定单位。她介绍,作为指定地点,来这里开会应该是没有问题的。但党政机关为了规避风险,愿不愿意来,那就是自己的事了。一位党政机关负责行政的工作人员告诉北青报记者,“能不能到这边?也许根据规定是可以的,但现在风口浪尖,不去肯定最保险,尽量不要去省得惹麻烦。”

　　官方说法   

　　纪检部门:对中央精神要从严把握  

　　一位纪检系统的资深人士表示,名单和规定本身相对笼统,并没有风景区范围这样的细化规定,但对于这些精神要从严把握,党政机关到景区开会是否违纪,还要看具体情况,比如动用公款、影响等综合因素而定。

　　市委办公厅、市政府办公厅去年下发了《北京市培训中心调查统计表》,要求各区县、各部门、各单位在规定时间内填报。各级纪检监察机关会同相关部门组成检查组,对问题突出的或群众反映强烈的培训中心开展检查。今年的市两会上,市纪委监察局相关负责人告诉北京青年报记者,对培训中心的整顿分两部分进行,一部分是将政府部门的培训中心转为社会化运营,另外就是重点整治培训中心的腐败,这部分由市纪委监察局负责,主要查看有没有机关部门在这里异常消费。经过排查和抽查,已经查处了多起涉及培训中心腐败的问题。

　 　专家观点   

　　官方培训中心应公开拍卖 向市场化转型  

　　对话人:北京大学廉政建设研究中心副主任 庄德水

　　北青报:实地探访发现位于十三陵附近的多家官方背景培训中心有的关停了,有的还在营业,在现在的形势下,这些培训中心应该如何处理?

　　庄德水:官方培训中心的形成有历史因素,但现在并没有一刀切让所有培训中心都关停,而且一下子这么做也不合理。相关部门整治的是培训中心里的腐败问题,正常的会议和培训,确实有需要的也是可以的。有的培训中心关停了,那些房子和设施也是浪费。所以还是要转型,走市场化的路线,把这些资源合理利用起来。

　　北青报:有的酒店位于十三陵水库,工作人员会说这里不属于十三陵风景区,党政机关如何避免踩线,如何解决打擦边球的问题?

　　庄德水:严格地说这也算,谁到陵旁边开会呢?名单并不是只说明几个禁区这么简单,而是要遏制不必要的公款消费。最重要的还是党政机关自律,自身对会议从严要求,对会议人数、开支、必要性从严把握,这样一来,很多普通会议市里就可以开,你说非要到景区,财务上就过不了关,这才是根本之道。

　　文/本报记者 李泽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