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手机讲述一段光阴的故事
以前在部队,每逢春节,都给父母写封家信。后来有了程控电话,在部队获得一点点成绩,或是在某报上发表小小“豆腐块”,首先向父母报喜。每次和母亲通电话,家里长家里短地聊着,就能依稀地听见电话那边父亲让母亲提这问那,母亲就帮着传话。有时候,母亲被父亲的“碎碎念”打扰得不耐烦,就干脆把电话甩给父亲,自顾着忙家务去了。父亲告诫我:儿子啊,你无论多么辉煌,都要好好孝敬你娘,你娘一生不善言辞,勤于劳作,为了你弟妹仨吃尽了苦。
母亲出生“贫农”家庭,是大家庭里的长女,长女意味着责任。为了家计,母亲只念过一年私塾便早早辍学扛起与她年龄不相称的重担。母亲第一份活是跟着外公捡“煤渣”,来回十几公里山路,母亲能一口气担回家。父亲时常忆起母亲经历过的辛酸,还常眼含泪水,惹得我的鼻子也阵阵苦涩。年过五十,母亲已微微驼背,亦如屋前那缓缓的山峦,经历过岁月的沉淀和风雨的洗涤后,线条显得如此清晰。
弟弟是村里走出去的第一批大学生,收到录取通知书时,母亲特别高兴,那棕黄色的皮肤犹如阳光照耀下的黄土地,金光闪闪。如此一来,两个儿子不在身边,母亲就到处托人安装电话,电话安装好后,还小心翼翼地用盒子装好,一天一遍地擦拭。电话一响,母亲哪怕就在电话旁也不接,就高声喊父亲,接电话哟,声音洪亮得盖过电话铃声。
后来手机开始流行,父亲却过世了,我早早地给母亲置办了一部。最初母亲总嫌按键太小,说是给娃娃耍的“小把戏”,其实只是母亲不再年轻,无情的岁月带走了她清晰的视线。母亲学会使用手机那会儿,常常对人自豪地说,儿子给俺交话费。母亲关心天气,天气预报必看,从地方台转到中央台换着看,乐此不疲。有一次,母亲大清早打来电话问我天气如何?说昨晚太忙,错过天气预报时间。我笑道,儿子在几千里之外,怎么知道家乡的天气?再说,什么天气,看看窗外不就晓得了?母亲低声责怪我,我看天气预报,只是想知道你们那里天气怎样。我突然愣住,竟不知如何是好。晚上,我彻夜失眠,母亲只是用她特有的方式关爱我们,其实也深深地藏着一颗渴望了解儿女的心。母爱就像家乡的黄土地,深沉、隐约和宽容,牵挂着我的烦恼、快乐和成长。
现在和母亲通电话,她依然言语生硬,只不过我会努力尝试着沟通,主动把自己变成“话痨”,我只希望母亲能通过我的语境了解她儿子的现状、生活和理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