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鸟贩隐蔽非法贩卖野鸟 护鸟人每天与其博弈

08.06.2017  22:52

  “雏子公,一只150元。马上有人来查,收摊了便宜卖喽!”早上7点,女鸟贩推起挎着鸟笼的自行车,向路人吆喝道。这是上周末清晨发生在分钟寺桥下的一幕。距离上次本报报道十里河鸟市非法贩卖野生鸟类,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。在这一个月多中,朝阳区森林公安严查十里河鸟市,虽然执法检查力度很大,但鸟贩们也想出了种种对策,他们提前了时间,“错时”卖鸟,和执法人员打起“游击战”。而发现这一现象的,正是护鸟志愿者们。

   非法鸟市又抬头

  4月中旬,本报报道了十里河鸟市大量贩卖野生鸟后,朝阳区森林公安展开一个月专项行动,严查非法鸟市,但是,贩鸟现象依旧存在。上周末早上不到七点,记者跟随“让候鸟飞”北京项目工作人员谷轩再次来到十里河鸟市。通常鸟市的买卖时间是从早上9点多钟开始,临近中午,人气才会越来越旺。不过,因为森林公安的执法,最近这一个多月来,鸟贩们的人数已经大大减少,但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在继续贩鸟,他们的警惕性更强,很多人都是将售卖的时间提前到了8点以前,因为森警此时还没有上班。到了8点他们则会准时收摊,所以,即便有人来查,也很难抓到现行。一部分鸟贩还转移了贩卖地点,藏到了更隐秘的地方。

  鸟贩现在主要贩卖的野生鸟有雏子公、红喉歌鸲、蓝喉歌鸲等,这些都是国家三级野生鸟类。那位吆喝着150元一只贱卖雏子公的女鸟贩,看见谷轩后,立马将装有雏鸟的鸟笼用布盖住,随后骑着电动车匆匆离开了现场。还有的鸟贩见到谷轩,虽不躲闪,但是也不承认笼子里的野生鸟是自己所卖,只说是帮别人看着卖的,一边说一边开始收摊。

  “这些都是熟脸,我常在这里暗访,有些人知道我经常举报他们,每次举报,过不了多久,森警就会出现。所以,一些有经验的鸟贩见到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跑。”谷轩说,现在主要贩卖的鸟类大多来自山东、河南以及河北南部一带,由大巴车以及货车通过公路运输运送过来。比起此前出现的数千只野生鸟,暗访当天,虽然鸟贩摆出的野生鸟有几百只,他们的行为也收敛了不少,但是,谷轩还是将这一情况及时向森林公安进行了举报。

  森警在十里河严查贩鸟,当天查处了3名鸟贩,救下了200多只野生雏鸟。森警在十里河严查贩鸟,当天查处了3名鸟贩,救下了200多只野生雏鸟。

   肆意捕野鸟屡禁不止

  像谷轩这样在北京专职做野生鸟类保护的其实并不多。为了反盗猎,打击非法鸟市,他们没有假日、不分时间,长期出现在各种现场。因为工作性质,他们很少在媒体公开露面,所以,谷轩也是本栏目少有的无法刊登照片的被访者。

  谷轩今年27岁,北京人,他是公益组织“让候鸟飞”北京地区的一名负责人,专事北京地区的护鸟项目,工作的主要内容就是野外巡护、公众宣传、鸟市调查、举报非法鸟类交易等。来到“让候鸟飞”之前,他从事的是特殊教育工作,专门教那些有多重障碍的孩子,因为所在的特殊教育中心迁往远郊,考虑到时间成本,谷轩决定尝试一下其他领域。从小就喜欢动物,喜欢自然,谷轩成为“让候鸟飞”的一名专职护鸟人。他觉得,两份工作的互通之处,就是都需要从业者要有博爱的精神。在没有接触动物保护工作前,他觉得这份工作应该不难,并且轻松,但是经过深入地了解、调查后,他才意识到,人类对野生鸟类的伤害真的太大了。

  在北京玩鸟的圈子里,每年春夏买一窝或者几只雏鸟自己填喂,一直是比较流行。可这种做法的代价,就是为了养鸟人的需求,大量雏鸟被掏窝。谷轩说,被公认的几种市场认知度比较好的填雏鸟,有沼泽山雀、大山雀、八哥、画眉及蒙古百灵等,因为笼养鸟大多是为了听音儿,所以从雏鸟开始人工填喂可以和人更亲近,而且最重要的是,在其成长发育阶段,饲养者可以用电子播放器控制雏鸟学习叫口儿,这样养出来的鸟更有价值。北京人爱玩“红子”(沼泽山雀),尤其是“河南红子”,所以,在北京地区“河南红子”是春季鸟类市场上的畅销品。根据他们的调查统计,每年春夏季节,北京地区被出售的“河南红子”在万只以上,一只“河南红子”雏鸟均价都在三四百元,贵的要五百元。

  鸟类在维护自然生态平衡中发挥着难以替代的作用,可为了经济利益,盗猎野生鸟的现象频频发生。在谷轩接触的很多鸟贩当中,都是自己做网捕鸟。下网捕捉或者非法交易野生鸟的行为,大多发生在清早甚至凌晨,护鸟志愿者们经常要赶首班地铁,再转9字头的公交才能到达盗猎集中区,路途上的奔波十分辛苦,更不要说在果园或荒草滩上动辄十几公里的徒步巡视了。

  谷轩说,今年风声紧,捕鸟人比去年少了一些,但是仍然还有。去年仅他和志愿者一起拆除的鸟网就有一万多米长。这些鸟网都是尼龙丝做的,特别细,两边用竹竿或者铁杆撑起,鸟网的旁边会挂着电子播放器模仿鸟叫,吸引鸟过来。在鸟市上,除了小雏鸟是掏的窝,其他的基本都是网捕的。

  盗猎频发,很多野生鸟都殒命粘网。

   每次巡护都是一次博弈

  日复一日的工作没有让谷轩感到枯燥、无聊,相反,在盗猎与反盗猎之间,每一次接触都是一次力量的博弈。

  谷轩最近一次在东坝附近做巡护,看到两位七十多岁的老人一大早就过来捕鸟,两个人都收获颇丰。谷轩见状上前劝说,他拦住了两位老人,并报了警。老人起初也不敢说什么,不过,一位老人用电话叫来了两个年轻人“助阵”。年轻人赶到后一上来就质问谷轩是干什么的,他答这两位老人在违法逮鸟,他在等森警过来。年轻人立刻面露凶色,用手指着谷轩,咬着牙狠狠地说:“你管得着吗!”并横在谷轩与老人中间,示意老人赶紧离开。两个老人趁机离开了现场,随后赶来的森警扑了个空。

  “这种摩擦经常会有。在北京,很多人还是有法治观念的,虽说不至于会出现太危险的举动,但摩擦和争执还是经常会发生。”盗猎现象时有发生,又因为有笼养鸟的传统,鸟市交易也红红火火,明知故犯的盗猎者和非法鸟贩得知自己被志愿者举报后,可以想象他们会有多么蛮横无理,志愿者们往往要承受出言不逊甚至是破口大骂。

  怕吗?向来胆大的谷轩对此并不畏惧,相反,对方越是表面凶狠,越说明也是自知理亏的,这个时候,就越需要让这些盗猎者知道,打击盗猎,不仅仅是森警的工作,还有一大批志愿者也在不遗余力。谷轩说,北京私捕野生鸟有几个较为严重的地区,需要引起警方重视。一个是大兴区青云店镇;一个是通州次渠、漷县一带;另外,朝阳区孙河地铁以及东坝附近,因为此前拆迁,现在这里树木茂盛,吸引了很多鸟类和捕鸟人;还有石景山苹果园和门头沟附近的浅山区和谷地。这些是盗猎野鸟的高发区,同时也是谷轩和“让候鸟飞”团队的主要工作地点。

  在有些人看来,护鸟公益行动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美好——累,琐碎,疲于奔波,看到的可能是人性最丑陋的一面。谷轩也承认这一点,他说:“行动的确并不美好,你救的小鸟不会对你笑,也不会让你名利双收,甚至出于自卫它还会啄人,参与者还要面对很多人性的丑恶和危险,可它最终会带来生态环境的美好。假如现在你尚不能理解这项行动的意义,何不从一次护鸟行动开始呢?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,实际行动永远比无止境的怀疑更有意义。

  本期策划/文字 刘琳

【 编辑:韦仲达  作者:刘琳】